亲爱的伦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已经回到中国,在福建拍戏了。
这里的最高气温三十九,最低气温二十多,是我去年刚抵达英国那会儿的皮肤感受。
你那里现在天气怎么样。
这一年我算过很多账。
玛莎一个蛋挞是一点五镑,一盒青提是二点五镑,是我这一年最喜欢的食物。不放冰箱的话,他们在夏天都过不了夜。我算在伦敦的夏天生活过吗?伦敦的夏天刚开始,我就逃离了。
学费是三万多英镑,读赫赫有名排第一的艺术学院,但是什么都没学到。什么都没学到的话可以怀念学生生涯吗?我哪段学生生涯不比这段精彩绝伦?我很难回答我自己,把问题滞后到这部戏快拍完了,我也没有答案。
房租是三百多镑一周,我没有住满,任由它空着。离开那个不满二十平的房间的时候,我有点不舍,但也不多。那时候想的是我以后不要再住这样的房子。但我现在躺在闽南闷热潮湿的酒店里,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又觉得在伦敦赖着真好。是的,在国内工作一段时间就老实了,赖着,真好。
人是这样的。在计算就代表衡量,在衡量就有落差,落差滞后,是忆苦思甜。
这一年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没参与过什么特别大的展览,没卖出几张照片,无所事事地漫游。
但我的导师,在听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在上个学期结束的评语里给我留言,说我总在追求一个项目的结束和新的项目的开始,说我总对自己的作品不够满意。她说,但是亲爱的,相信你自己,足够诗意和美丽。
我边擦眼泪边想,原来这就是鼓励式教育吗?一辈子有这一次是不是就够了。
我去了一些地方旅行。苦于廉价航空和欧洲治安的磨难,我有个巨大的旅行包,沉重到我塞不下单反,走到哪里都像逃难,对他们的生活嗤之以鼻,又趋之若鹜。
我总被巨大的不安笼罩着,所以我总想逃。在伦敦想逃离伦敦,在欧洲想逃回伦敦。循环往复,世界从此不是乐园。
很久以前我写,人生不是一连串的时间,而是事件。在伦敦,好像时间是时间,冬天后面是夏天,事件归事件。
我往返伦敦好多次,都有明确的归期,这一次没有了。我不知道下次回去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再往后我会不会也变成时时怀念一个只呆了一年的地方的那种人。
我只是在看这些底片的时候,多少是感激更多一些。
时间会过去,夏天也会过去。
伦敦是我镜头里的要求,是残影模糊的底片,是我的蓝色和绿色,是我一去不回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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